典蕴文化网>故事>不吵不相爱

不吵不相爱

收录日期:2025-12-05 10:03:53  热度:9℃

祸不单行

去年6月14日,茂林突发脑溢血,再没醒来。这个痛过方知情重的“二手男人”,曾在半年前发誓要让我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他做到了,但所有的温暖还在时,他的身体却在我怀里渐渐冰冷。

他的墓地依山傍海,算是绝佳的去处。可是,当我打开没有了人间烟火的家门,却发现,客厅里坐着一个14岁的女孩儿,她眉宇间有着太多他的痕迹,让恍惚的我,真的以为,是上天派来一个酷似他的天使。但她的话却让我明白,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从此我在地狱,将与这个小魔女朝夕相处。

“我爸不在了,我和你一样是这个房子的合法继承人。打今儿起,我就住这儿了。”我像没有听见一样,进了房间,重重地关上房门。那个爱我的人,尸骨未寒,还未走远,我不想让他听到人世间,这丑恶的争端。

清晨,昏睡中的我被粗暴的敲门声惊醒。小魔女喊:“陈楠,你现在是我的监护人,你得起来给我做饭。”我衣衫不整地冲出去,以同样的声音喊道:“死丫头,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别想吃到我做的一粒米。你爸死了,我活着也没啥意思。你愿在这儿住就在这儿住,只是你得小心现在连命都可以不要的我,哪天突然精神失常,派你去陪你爸爸。”

她像一阵风一样从我面前消失了,背起书包飘出门去。这时,电话响了,是婆婆打来的:“晓楠啊,我和你爸年纪都大了,再加上老来丧子,照顾起妙妙(小魔女的名字)来的确心有余力不足。妙妙也希望到你那儿去。你读的书多,对她的教育一定也差不了。现在她爸不在了,你就是她的监护人。更何况,你们的大房子现在也该有她的一半了。她非要回去,我们也不好阻拦,当然,我们也觉得应该有个人陪你,免得你胡思乱想。”

对方是长辈,尽管知道对方的话里有话,但我还是愿意用沉默来维持一种和气。放下电话,又响,是小魔女远在美国的妈妈打来的:“当初离婚时,是她爸爸死活争得女儿的抚养权的。你是他妻子,如果你尽不到抚养的责任,我是会起诉你的。”对她,我毫不客气:“你女儿现在在我手里,我会让她有吃有喝有书念,但也会用精神暴力让她性格阴暗。这块儿,天皇老子也管不了。”

放下电话,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恶气。明白了,生活开始向我露出最狰狞的那一面,我再哭天抹泪地想茂林也没有用。更何况,随他去,我没勇气,硬着头皮面对吧。

相濡以吵

傍晚,小魔女放学回来了。不再喊饿也不再打扰我,而是悄悄从门底下塞进来几张纸条。我打开,差点儿气昏过去,那是她向同学打的借条以及今天所有开支的明细。

两天后,我接到她班主任的电话:“妙妙妈妈,明天我们开家长会,请你来一下。”我到他们班时,所有的同学都惊叹:“妙妙,你妈可真年轻。”她却毫不脸红地反驳:“她只比我大12岁,凭什么当我妈?她是我爸的二奶。怎么样,我爸还算有点儿品位吧?她这几天刚刚经历丧夫之痛,脸色不好,平时比这还漂亮。”那个家长会,我和小魔女成为焦点。从小到大,我从未如此丢脸过。

家长会结束时,班主任将我叫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她还是一个孩子,没爸了,挺可怜的。所有的叛逆都是想多得到点儿爱,反正你老公也没了,分给她点儿,她会有回应的。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

回家的路上,我们隔着老远各走各的路。19路公交车向我冲过来的时候,我在闯红灯,可是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小魔女在这个紧急时刻冲上来,拽回了我,当街恶狠狠地对我说:“你连个孩子都没有就死了,谁送你上火葬场?我警告你,以后过马路小心点儿。你要是也死了,咱家就是凶宅,我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了。”真够狠毒的!

看在她救了我一命的份儿上,我为她做了一顿饭。结果呢?非但没换来一点儿感激,还遭到了她一番奚落。吃饱喝足的她围着正在洗碗的我转来转去,然后说:“我真不明白,你做菜做饭水平极差,嘴里从来没有一句有点儿女人味的话,你连我妈一个小指头都赶不上,我爸咋就对你死心塌地的呢?我爸啥都好,可遇到你就晚节不保了。你也没落着啥好下场,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你说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报应吧?”

我冷冷地说:“嘴皮子挺利落的,知道的事好像也挺多。有本事把这些思想都用在写作文上,别老写什么我的理想是当个科学家这样的陈词滥调浪费纸张,耽误老师的时间。”

没出几天,我的门底下又塞进来一张纸,这一次不是借条,是一篇她在校报上发表的散文,其中有这样一句话:“夏天还在继续,却总有几片落叶先然离开树的怀抱,难道它们也没有了爸爸吗?”

我悄悄地踱到她的房间,透过门缝儿,看到她正在看一张他们一家三口从前的合影。我突然很想安慰一下这个14岁就没有了爸爸的女孩儿,可是我发现,连日来的唇枪舌剑,让我已经不会向她表达温情,或者可以说,温情这东西,对于我和她,十分做作。最后,我在她的门前也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无论何时叶落,它都永远在根的怀抱。

又是清晨,我为她热牛奶时,烫伤了脚,疼得我直想哭。她边穿衣服边抱怨:“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狐狸精。你赶紧找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吧,免得我天天看着你自残上火。”说完,走了。我正在咬牙,感慨没见过这么铁石心肠的女孩儿的时候,她回来了,手里拿着烫伤膏,没好气地扔给我:“赶紧涂上吧,别留下什么伤疤,将来没法出去勾引已婚男人。”我忍无可忍地吼道:“你才14岁,说这样的话就不脸红吗?”她把脸伸过来,瞪着我:“你们大人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们小孩儿又不是瞎子,还不让我们受害者说啊!”转身要走的时候,她还没忘记把我的手机扔给我:“请个假吧。”

日久生情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就到了茂林的祭日。我和小魔女一前一后地去看他。香雾缭绕间,我俩都没好意思在对方面前哭出声来。最后,还是小魔女长眼色,说:“你先跟我爸说几句,我回避一下。过会儿我说时,你也回避一下。”

本来,我以为我能向茂林大吐苦水,将小魔女的种种恶行,命运对我的种种不公都哭诉一遍。可是,嘴里说出来的却是:“茂林,别放心不下妙妙。她将来肯定比咱们都有出息,就是这样的经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不公平了。你要是还牵挂我们,就保佑女儿今后的人生快乐平安吧。”

回家的路上,妙妙问我:“你跟我爸说了我好多坏话吧?是不是觉得说完了心情特好?”我说:“是好了不少,看你也觉得比以前顺眼多了。”她居然笑了:“嗯,我也这么感觉。就觉得,虽然没爸了,我好像也没多惨了似的。”

这时,迎面走过去一个还算英俊的男人。妙妙说:“你看到没,他看了你好几眼。看来,你以后再嫁一个未婚的也没问题。”我喝斥她:“刚从爸爸那儿回来,说这样的话,你就不怕你爸爸伤心?”“你要是从此这么孤身一人他高兴,你算是白跟他这些年了。你要嫁就嫁,还管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的想法干吗?”

“小魔女,你放心,我陈楠不可能霸着你爸留下来的房子。你大学一毕业,我立马从那个房子里搬出去。”

“陈楠,我也告诉你,我可不会死没出息地靠我爸留下的房产过后半生。我之所以住在这儿,是因为这里还有我爸的味儿。”小魔女一说完这句话,我俩都哭了。同时想念那个男人的味道,让两个原本陌生甚至彼此仇恨的人,都开始有些惺惺相惜。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啊。

如此牵念

暑假来了,小魔女的妈妈从美国打来电话,邀她去美国度假。办护照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给她买回点儿出国用的东西。每一次,她都非常不屑地说:“别老土了,美国啥没有?你买的这些东西带去了还不被人笑话死。你是不是想临时抱佛脚,想让我妈看看你待我有多好?”

我说:“随你怎么想,带不带是你的事,买不买是我的事儿。”

结果,临走的前一晚,她把我买的东西都装进了行李箱,还振振有辞地解释:“美国东西太贵了,帮那个妈妈省点儿钱,那可是亲妈。”我没再说话,心头却一激灵,至少在这句话里包含着一个温暖的暗号——在她心里,我也算是一个妈。

很晚了,我听到门口有徘徊的脚步声,打开门,是小魔女。我对她说:“你真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那么有个性的人怎么能因为要去趟美国就睡不着觉呢?”她的脸有些红,犹豫着说:“我能不能要一张你的照片?”我问:“你怕会想我啊?”她急忙辩解:“我怎么会想你?我是想让我妈妈看看,你除了比她年轻,其他方面跟她没法比。”我把影集递给她,第二天发现,那几张平日里我最喜欢的都被她带走了。

她走了,我推开空荡的家门时,扑面而来的,是这个小魔女的气味。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家,她的气息越来越浓。我走进她的房间,对着她的照片,喃喃自语:“死丫头,你走了这辈子就别回来,这个家里可没人想你。”说着说着,内心居然无比凄凉,眼泪也来得顺理成章。依稀觉得,这份痛,有点儿像茂林离开时的那种,直逼心脏,失魂落魄。

两天后,“死丫头”来电话了,开口就说:“你记得关好家里的水、电、煤气,你要是把家烧了、淹了,我回去住哪儿?像你这种女人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我告诉你注意点儿。”

一个星期后,她又打来电话:“陈楠,我妈妈想让我在美国上学……”见我半天没说话,她马上说:“你别高兴得太早,我还真不一定留在这儿,让你白占100多平方米的房子。”我不争气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开始往下掉,她说:“你倒是说话呀。要是态度好的话,求求我,我就不回去了,给你自由。”

我不想在这个小屁孩儿面前投降,所以只能选择失态地挂掉电话。很快,她又打了过来,语气中已经明显带着哭腔,说:“陈楠,你那么大个人,向一个小孩儿示下弱能死啊?你就说一句你想我,让我借机叫你一声小妈妈不行吗?”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个嘴不饶人的小魔女,真的是上苍派来的天使,让我在痛失老公的同时,也获得了一份吵出来的爱。我相信,从此,我的日子将没有抱怨,只会有一种亲情,一种散发着火药味的亲情。

猜你喜欢

  • 仇苦似蜜

    一“死者名叫周碧莲,女,50岁。死者的儿子苏志明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母亲躺在卧室的床上,就拨打了急救电话,但人早就已经死亡。”徐大队说到这里,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人围观后,他压低声音接着道:“医生说,死者颈部有明显的淤痕,他们怀疑是他杀。”干净

  • 林中尸箱

    1工作不忙的时候,我有时会上省城的城市论坛看一看八卦新闻。这天一大早,我打开论坛就看见了一个人气颇高的帖子。是个寻人启事,帖子里放了两张照片,都是同一个女孩的,第一张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晰,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穿着一条短裙斜靠在一个马

  • 像蟑螂一样飞

    当我惊恐而又无奈地睁开眼睛时,我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荧光指针幽幽地指向了凌晨三点。擦拭掉脸上的冷汗,我知道,我又失败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每天都会准时在十二点的时候,心生困意,抑制不住上床睡觉的欲望。即使是面对美女的时候,我也

  • 五虎闹公堂

    “打虎将”李忠清朝刚刚入主中原时,古黄县北部的芒山山窝里,活跃着一股啸聚山林的响马,为首的五个汉子人称“芒山五虎”。镶白旗的亲王爷亲率八旗劲卒围剿,一番激战,攻破山寨,只见寨中“聚义厅”的大梁上高挂着五个黑丝巾蒙面的汉子,不用说,他们就是芒

  • 第七十九位客人

    有一个政府的官,姓蒋,在家摆宴席过五十大寿。来了很多客人,都送了厚重的礼。他老婆靳红准备了一个笔记本,每收一份贺礼,她就悄悄记上一笔:四方红彩餐饮有限公司?李凤明总经理?3000元(招行卡)玉如颜美容学校?张海诚校长?5000元(现金)力大

  • 迷巷女鬼

    1.迷巷中惊现白色鬼影夜幕降临时,我们赶到了丽桥市公安局专案会议室。“你好,强局长。”我和丽桥市公安局的强局长握了握手,说:“陈总命令我们第一时间赶到丽桥,不知道你们这个案件是怎么回事。”“挺诡异的。”强局长苦笑了一声,说:“我们刚开始看这

  • 嫁给犯罪嫌疑人

    1“就是这个人,他已经死了四个老婆。而且,我们还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皮尔索警司的调子里流露出怒气。“真是糟糕透顶。”范潇探长纤细的手指捏着这个留着黑色鬈发的英俊年轻人的照片,继续说,“应该像消灭老鼠那样消灭杀害女人的男人。”皮尔索警司叹

  • 血泪肾脏

    一警戒带内,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在粪坑的四个角用竹竿支起了四个拳头大小的节能灯。虽然我穿着密不透风的勘查服,但臭气熏天的味道还是难以掩盖,这种发酵出来的臭味比起尸臭更容易让人干呕。“冷主任!”徐大队挤出人群,“报案的是罗岗村的村民罗瑞,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