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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是傻瓜

收录日期:2025-12-02 19:43:36  热度:7℃

2006的夏天,我去了贵州。这一次远行,对我意义重大。

我的爸妈对我一直很好,可因为一次车祸,我发现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双重打击之下,我一度萎靡。爸妈不得不把一个小盒子给我,里面装着我的胎发和写着我亲生母亲名字和地址的一张纸条。老爸语重心长地说:“抽屉里有钱,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思索再三后,还是拿了抽屉里的钱,踏上了寻亲的火车。这是我的心结,我必须知道她是谁。

然而,因为旧城改造,那个地址早已不复存在。要找到母亲“金铃”变得很困难,我拿着旧地址穿梭于回迁楼中,终于在一个老回迁户的口中得到了她的消息。老人好奇地看着我,说:“哎!最终还是找回来了!前不久我在城南还碰到她,说在建筑工地上做事。”

我在城南找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老人说的工地。

远远的,我就听见她的笑声,一群男人围着她,说着下流的话,还对她动手动脚。她不怒不恼,傻兮兮地对他们笑。那些男人都喊她,金铃。

我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流着眼泪毅然转了身。

可没走出几步,我听见她尖叫了一声。我忍不住回了头,看到一个小工正拿着她的头花调戏她:“傻金铃!来追我啊!”

我头脑一热冲了过去,跟那小工打了一架,结果一群小工狠狠地揍了我一顿。

恍惚中,我看见她正茫然地看着我。直到人群散去,她还在看着我,我愤恨地瞪了她一眼后,她上前来抓住了我的手,问:“小力?”

我甩开她的手,却不想被她一下子拖住了大腿,她哭喊着:“我知道你是小力,你终于来找我了。”

无法选择的母亲

在她的强拉硬拽下,我跟着她进了工地上的临建屋。那间屋子脏乱无比,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脏乱的床铺,指着自己认为很干净的一角,可怜地说:“孩子,坐吧。”

她坐在我的对面,像个小孩子一样,双手不停地搓衣角。看着她,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要傻不傻的女人,我无法接受她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她要说什么的时候,我及时制止了她:“什么都别说了!看也看到了,我心结也解了。你不用太内疚,我很好,会当做没有你,好好过生活的。”

说完,我起身就往门外走,没想到她一下子跪在了我的身后:“妈妈对不起你。”

我原本可以假装没有她,可这道防线因为她的致歉崩溃了。我无比嫌恶地朝她大吼:“你这副模样,要怎么证明你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的亲生父亲是谁?我是不是根本就是个野种?”

我哭着冲出了门,她拼命地在我身后追:“小力、小力……”

直到她的声音和一阵刹车声一起戛然而止,我才停住了脚步。

她的大腿骨折了,我只能留下来照顾她。我住在那个临建里,看着她躺在床上有事没事就傻笑,我只觉得这个女人就是天命扫把星。

工地上的男人听说金铃受伤了,有的送吃的,还有的给她钱。一百两百,几天下来,居然收了好几千。那些男人来的时候,还不忘跟金铃闹,有的男人甚至掐着她的脸用轻浮的语气挑逗她。每当有男人跟她闹,我就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他们。工地上一下子传得沸沸扬扬,说金铃身边来了一个小情人,谁闹金铃他就打谁,慢慢地他们就不调戏金铃了。

工地上有好事的人来打听我和她的关系,每次都被我搪塞了过去。

有这种女人当母亲,我一辈子都会觉得恶心。

亲娘不及养娘亲

她大腿骨折,我只能细致地照顾她。有时候我会恶毒地跟她谈心:“当初把我扔得那么利索,现在倒好意思要我留下。我真后悔来找你,没见过你的好,见到你就要伺候你!我上辈子欠了你?”

我说得太难听的时候,她就把脑袋捂在被子里,默默地哭。等到半夜里,我睡着了,她才敢悄悄地爬到我的身边,给我讲往事。

她说她不对,她跟我道歉。她讲她这么多年来的不易,说她这些年干过很多行当,刷过碗、当过清洁工。因为她需要住的地方,才会来这个工地当小工。她说她给我攒了二十万,本来想等我娶媳妇时再去找我,把钱交给我。不过现在好了,她毫不费力就可以亲手把这笔钱交给我,多年的心愿总算可以完成了。

听到二十万这个数字,我在假寐中震惊了。我想到远在家乡的爸妈,这些年养我花了不少钱,而我遭遇的车祸,肇事司机逃逸,几乎花光了他们的老本。我觉得,我报答他们的时候到了。

第二天早晨,我去外面买了早餐,却放在桌上没有吃。她问我怎么了,我说:“开学的日子不远了,同学都在申请国外的大学,我也想出国,可问题是没钱。这次出来看你,已经是最奢侈的远行了。”

她一听,脸上乐开了花。三下两下从床下掏出一个塑料袋,把里边的存折和卡递到我手里,开心地说:“二十万!拿着!想去哪就去哪!妈还会给你攒!”

那张旧存折,最小的一笔存款是一百五。一小笔一小笔,存满了折子,存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我拿着那本存折,心想,总算可以减轻一点对爸妈的亏欠了。

那天下午,我见她的状态好转了许多,可以下地行走了,为了省事,我没跟她告别,悄悄地离开了那处工地。

再见了傻瓜金铃

我将那二十万递到老爸手中的时候,老爸怒不可遏地给了我一巴掌。

老爸对我大声吼:“你这个混蛋!我以为你是心里难受去寻亲了。没想到,你是为了钱!”

我不服气地吼回去:“爸!那个贱女人,不值得我这样!她这么多年没养我,拿点钱不也应该吗?”

“畜生!那是你亲妈!”老爸摔门而去。

那天晚上,我一宿没睡。脑海里总浮现出她发现我走后,伤心欲绝的表情。我翻着折子,数着那些一小笔一小笔的存款。她的日子过得多拮据,才能攒下二十万?

我开始懊恼了。

第二天,我揣着那二十万,再次坐上了去贵州的火车。

我回到了那个建筑工地,却没想到,那是会令我终身悔恨的一天。

金铃住的那个临建门上挂着白色的布,工地上的工人都挤在门口伤心地抹眼泪。见我这个“小情人”回去了,大家都愤怒地攥着拳头,要不是工头制止了他们,想必我又得挨打了。

金铃死了,不久前已经被送去火化安葬了。我抱着她的破床,大哭了起来。

他们告诉我,在我走了之后,金铃骄傲地告诉他们——那是我儿子!

金铃为了给我攒更多的钱,拖着一条僵硬的腿就下工地干活了。工地是个高危作业的地方,她有腿伤,没躲过楼顶上掉下来的一块楼板,被砸死了。

那个跟我干过架的小工畏畏缩缩地给我买了瓶水,跟我说:“小兄弟,你妈是个好女人。她一个女人跑来工地上干活多不容易,心肠还好,平时给我们这些工人缝缝补补。大家想她是个苦命人,怕她孤单,没事就跟她乐和,我们乡下人,说不出多好听的话。有些事情,你别误会!”

那个小工还跟我絮叨了很多金铃没说过的事。

金铃要嫁给那个男人的前夜,男人喝多了酒,猝死了。男人的家里嫌弃她,说她是扫把星。

可她已经有了身孕,她太爱那个男人了,毅然生下了他的孩子,结果,娘家觉得她丢人也不要她。她没能力养活这孩子,只好跑到外地,找了户看着比较面善的人家,把孩子放下了。她放下了字条和胎发,是因为她坚信她的孩子会来找她。

她没脸去找孩子,可她会一直留在字条上写的地方,等着孩子来。

我怔怔地听着这些,不知茫然了多久。我没有再哭,只觉得眼泪已经流光了。

过了几天,工头带我去找开发商,说为我争到了小城建筑工人有史以来的最高赔偿款。开发商将一张支票递给我,说:“二十万,拿着赶紧走!”

我看着支票上写着的二十万,只觉得浑身不住颤抖,像大冷天被当头泼了盆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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