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蕴文化网>故事>我痛故我在

我痛故我在

收录日期:2025-12-02 09:41:36  热度:7℃

我大概是专业登山人士最讨厌的那类登山票友:不仅缺乏经验,而且缺乏能力;不仅缺乏能力,而且缺乏自知之明;唯一有的,只是满腔热情,以及诱发热情的虚荣心而已。在登厄尔普鲁士之前,我仅有的登山经历是登顶乞力马扎罗山。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登顶那一刻的仓皇。冲顶过程中的疲惫让人站在顶峰时很难兴奋起来,再加上担心天气突变不能久待,基本上在山顶惶惶然地站一会儿,拍几张照片,就得连滚带爬地下撤,跟我想象中睥睨群山、舍我其谁的风范完全不一样。

登山的前两天是适应训练——攀登到高海拔,再回到大本营。厄峰晴朗温暖,天气好得令人发指。即使是这样,这种拉练对我来说依然不轻松,尤其是沉重的雪鞋和冰爪让每一步都走得好辛苦。

害怕好天气猝然结束,教练决定把登顶的日子提前一天。终于到了登顶的凌晨,我却发现自己出了问题:因为借来的雪鞋穿法有问题,导致我的膝盖迎面骨被摩擦得很疼,甚至只要被接触到,就疼得嗷嗷叫。教练的处理方式是喂了我两颗止痛药,在迎面骨上贴了两片卫生巾。我就这样忐忑地上路了。

出发是在凌晨三点,坐雪地拖拉机上到5100米,再开始向上登顶。登山过程比我想象的容易,唯一艰难的是最后300米。最后300米,山骤然变陡,每一步都需要用雪杖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最危险的一段,不仅陡,还有几块让人无法落脚的滑石。路边有让人握住的安全绳,反而徒增心理压力。走过这段,离顶峰不过15分钟,人也变得身轻如燕。登顶之后,看着山顶有些简陋的登顶标志,我反而有片刻的茫然:这就结束了?比完成的幸福感更强烈的,反而是无法继续前进的失落。

下撤时,天降大雾,开始下雪。或许是因为兴奋的多巴胺分泌完了,我的膝盖迎面骨又开始疼,只能小步蹭。大雾让队伍拉不开距离,教练说这样会耽误整组人马,“我背你吧”。我在“男女授受不亲”和“曝尸雪山”之间衡量了一下,跨在了教练的背包上,被他一把背起。雪越来越松软,他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很深。当地向导说,不如让向导搀着我,保证我的重心,这样大步走下去速度会更快。我就这样和向导手挽手,像步入红毯的男女一样大步流星地踏着新雪下了山。

下了山,大家都在“精神会餐”,开始说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从伊比利亚火腿说到了油焖笋。我也忍不住想,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发现自己最怀念的是马桶,最想做的,是洗完澡之后,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跷着脚上网。

人为什么要登山?标准答案是:因为山就在那里。可是无论人登或不登,山都在那里。于是登山无关山,只关乎人。对我来说,登山是为了找到存在感。笛卡儿说:我思故我在。我想这是因为他没用过智能手机、没去过苹果总部,科技的发展将让自主思考可能不再是人类独享的。只有痛苦是无法分享的感受。痛苦,让人无比清晰地感到自己肉身疼痛的方式;痛苦的结束,则让人比平常更能体会细微的幸福感。人如何证明自己的存在?我痛故我在。我那贴着卫生巾的左小腿这样回答。

猜你喜欢

  • 樱雪纪事

    看他那样子就不是干冰雕师的料,一点都不像宁老师。”每当这些话钻进宁浩然的耳朵里,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更倒霉的是,冰雪节就要开幕了,作为哈尔滨有名冰雕师的父亲,不慎摔伤住院了。宁浩然长得瘦弱,从小跟父亲学冰雕总是力不从心。现

  • 贵客临门

    刘佳琳是个著名的演员,最近,她参加了电视台举办的情系西部的活动,前往西北一个偏远的村庄献爱心。临行前,刘佳琳除了准备各种衣服和化妆品,还没忘了带几瓶矿泉水,因为她听说那地方的井水全是黄泥水,很苦涩难以下咽。经过几个小时的行驶,刘佳琳一行人风

  • 你是我的战友

    高建忠最近烦心事连连,可以说喝口凉水都塞牙。自己与领导不和被工厂优化”下来,成了无业游民,儿子伟松大学没考上整天泡网吧,妻子一着急又犯了心脏病,愁云笼罩着这个三口之家。为了生计,高建忠每天都出去找工作,可他都快五十了,没有公司愿

  • 寻找儿子

    一辆卡车行驶在一条拐弯很多的公路上,刚拐过一道弯,只见前面有一辆搭了棚子的三轮车。司机赶紧按喇叭,不料那三轮车拐了几下反倒骑到了路中间。卡车赶紧刹车,但两车距离太近了,卡车还是碰到了三轮车后才停下。卡车司机叫卢浩,三十多岁。他以为遇上碰瓷&

  • “老作家”授课记

    那是一个初秋的早晨,阿蔡无所事事地路过闹市区,见一墙上贴着一张招生广告,上面写着:具有30年创作经验的老作家,专门传授小说、散文、诗歌、电影剧本等写作技巧,包教包会,让你很快实现作家梦。阿蔡心里一热,对当作家心仪已久,于是他按图索骥,找到了

  • 不可破题的故事

    金陵城有个老翁,拿着几文碎银子到北门桥的钱店换钱,交易间比论成色,计较锱铢,真可以说得上是呶呶不休了,店门口已经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闲人。就在几乎要争执起来的时候,有个年轻人打店外经过,一见老翁在这厢与人讲论着,连忙跨进店里,执礼甚恭地说:小

  • 野猪皮

    讲故事的老人我叫他叔公公,尼玛察氏,来自建州女真,先祖在努尔哈赤的麾下多方征战,后来被派到宁古塔黑龙江将军治下戍边。尼玛察氏的后代就在宁安一个叫八家子的地方繁衍生息。这些不是叔公公讲的,是我在家谱中看到的。老人说,其实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说

  • 最后一位哭嫁娘

    民国三十五年的冬天,温州特别冷。这天,温州府平阳县腾蛟镇大溪村的地主婆沈太太又一次不顾天寒地冻,颠着小脚跑到镇上的周府,赔尽了笑脸,说尽了好话。按理说,当时的女人足不出户,怎么沈太太竟然坐在别人家的大厅里公然示众呢?原来,去年底沈老爷突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