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枯草是药？茶？

2005年，某品牌凉茶惹上了官司。有人状告其原料中有夏枯草(Prunellavulgaris)，而夏枯草不属于“药食同源”类的中药，也就是说，是一种不能在食品饮料中添加的成分，因此这种凉茶在配方中使用夏枯草违反了《食品卫生法》。由于在同一年，卫生部专门下发了一个文件，允许生产历史在30年以上的老品牌凉茶在配方中添加夏枯草成分，因此这场官司最后以原告败诉告终，但这样的判决却相当于承认了凉茶含有药物成分。

药物和饮料，一种用来治病，一种用来解渴，在多数情况下本不难区分——我们绝不会把黄连汤或麻黄汤当成饮料来喝，通常也不会把啤酒、橙汁当成药。可是正如上面所述，对于凉茶，要给它的功能定性实在不容易。它究竟是药物呢，还是饮料？

从字面上讲，凉茶既然名为“茶”，那它理所当然应该是一种饮料。在中文里，“茶”的本义虽然指的是用山茶科植物茶(Camelliasinensis)的叶子浸水而成的饮品，但到后来，用其他一些植物浸水而成的味道独特的饮品，也都称为“茶”了。比如在北京地区，据《北京植物志》记载，可以用来沏“茶”的野生植物有近十种，其中有的植物的名字就带“茶”字，比如豆茶决明(Cassianomame)、茶叶树(流苏树Chionanthusretusus的俗名)、毛尖茶(毛建草Dracocephalumrupestre的俗名)等。无独有偶，欧洲语言中的“茶”，也可以泛指用某些植物浸水而成的饮料，如时下颇为流行的“菩提茶”(英语lindentea，德语Lindentee)，指的就是用椴树的叶或花浸泡而得的饮品，因椴树常被误译为“菩提树”，故有此名。凉茶，就其本质来说，也无非是这种广义的“茶”，只不过常常不是单味，而是用多种植物制成的罢了。但是，凉茶的配方却是根据中药理论得来的，所用的植物中医都入药，很多人饮凉茶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单纯的解渴，而是还想“清热解暑”，这就让问题变复杂了。

我们不妨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就拿含夏枯草的凉茶来说，应该把它看成是饮料还是药物呢？这就要看看夏枯草是种什么植物了。夏枯草是一种匍匐状的草本，因为在春季开花，到夏季即结实、枯萎，故名。它在欧亚大陆上分布十分广泛，后来又被引入北美洲和澳大利亚，成为外来入侵种。在夏枯草有分布的这些地方，当地人的确都曾把它当成药物使用。欧洲人就曾视夏枯草为灵丹妙药，比如在英语中，夏枯草被叫作self-heal(自己治病)，这是说它可以用于多种疾病的医治，因此一草在手，自己就可以给自己治病；它还被叫作heal-all(包治百病)，这名字则更直白地表明了它的神奇性。后来的研究表明，夏枯草的确有多种药效，比如可以抗氧化、消炎，还可以用作止血的收敛剂，这是因为它含有多种多样的化学成分。可是，它在哪一种药效上都不突出，远远比不上其他药物，说白了，这种草药就是个“万金油”，所以在有更好的药的情况下，再用它来治病就不划算了。今天的欧美人已经不用夏枯草做药了，但还用来做菜吃，它微苦的叶子很适合做凉拌沙拉，还可以做汤和炖菜。此外，欧美人也像中国人一样，用它来泡茶喝。如此说来，与其把它当成一种药，不如把它当成一种野菜，当成一种可以代茶的饮料植物。当然，因为它有一定的毒副作用，最好不要大量食用或饮用。

这样一来，答案就很明确了：即使是含夏枯草的凉茶，也仍然还是饮料，而不是药物。问题的关键只不过在于，我们把夏枯草当成什么。那种把它看作药物的传统思维，似乎应该变一变了。